【周翔】如此少年
一个很心水的片段，不想写正文。
吕泊远来寻他的时候，孙翔正翘腿坐在葡萄架下弹花生米吃。
整一盘剥了壳搓掉那红皮的圆滚滚花生粒儿，两个指头轻轻捻了，很随意地往上一抛，也不用盯着看，略一张嘴接了，看上去倒是一派十足的风流惬意。
吕泊远人还没走进，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携着破空声冲他脑门上招呼，他不敢大意，使了个内家功夫躲过了，再定睛一看，花生米磕在青石板上碎了几瓣。孙翔整个人笑得抖个不停，害的吕泊远一个没忍住就上去拍他脑壳。
孙翔笑嘻嘻躲过去，想闹他，吕泊远没理他，冷下脸说太子殿下让你立刻起身过去。
“去哪儿啊？”孙翔站直了，慢条斯理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袖。
吕泊远其实也挺奇怪：“御景苑……”
“御景苑？”孙翔有些惊讶，“他找我去御景苑作什么？”
吕泊远说：“我哪里知道，你管这么多呢，总归害不了你，你也别墨迹。”
孙翔默了默，唇角突然绽放出一抹冷笑，“是，是，害不了我，就关着我。”
这时候胡不喜也寻来了，他见了孙翔，冲他颔首，垂下眸子并不直视孙翔的脸，嗓音又尖又细：“孙少侠，圣上有请呢。”
吕泊远和孙翔对视了一眼，连皇上边上的大太监也来了，看来这事也没那么简单。
御景苑是个极其昂贵的地，堆假山的石头都有讲究，只取在水中者，因其岁久被波涛冲击，皆成空石，面面玲珑。
栽着的名花奇草一个名字比一个长，什么青龙卧墨池、上穷碧落下黄泉、九金琉紫万合天宜……约莫摘片叶子都能抵万金。
亭台楼阁不一而足，屋顶天圆地方、重檐攥尖，回廊环绕，玲珑轻盈。
说白了就是个玩乐之所，却如此穷尽奢华。
孙翔一路上脸色都不怎么好，绕了半天还没找着人，这地方是有多大？！
远远地瞧见了黑压压的人群，平日御景苑没这么热闹的时刻。
那一袭明黄的龙袍端坐在上首，身后五明扇缓缓摇着。天子的脸被玉旒冠挡得严实。太子殿下立在一侧，杏黄的蟒袍衬得他面如冠玉，眉清目朗，浑然一阵气势。
孙翔瞥了周泽楷一眼，只觉得心下更加烦躁。
有个着玄色短打的上前一步，“那么就请御厩驭手施展神通罢。”
孙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，蹙着眉立在原地，只一息功夫便想了个通透，进而怒极。
好你个周泽楷，你老子糊涂，你也装傻！
只听上头太子殿下道：“不过是个彩头。”
原来是邻国朝贡一匹赤色烈马，高约七尺，长约一丈五，浑身赤红无斑。
使者求以此马换取一城池，天子问身旁的太子如何，太子道：“烈马值一城池。”
天子抚掌大笑，“对，烈马值一城池，被驯服的便不叫烈马，太子有能人可驯服此马？”
太子点头，于是孙翔就被招过来了。
马是好马，牵上来直拽那锁扣，不住喷响鼻，马蹄一下一下地刨着，看上去就野性未驯。
那邻国使者隐隐有些自得，倾尽全国之力也寻不出能驯下这匹马的人，就算天朝有再高明的驭手，一时也难以将其驯服。
他还要装模作样地请罪：“啊呀，这马从野外套回来也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，伤了不知多少好儿郎。可不能让陛下受惊。”
孙翔翻了个白眼，离得这么远受什么惊。
皇上也假模假样地瞎客气：“朕的太子举荐的人，大可放心。就算伤了，也是他自己技不如人，怪不得你。”
他又冲孙翔招招手：“孙翔啊，朕念你护太子有功，若这匹马你能驯服得了，便归你了罢。”
周泽楷眼神闪了闪，心下颇有些懊悔。
孙翔强忍着心中的怒气，硬邦邦地回了句，“谢皇上恩。”
说罢周围的铁马金戈如潮水般往后退去，独留孙翔一人立于场中，他随意将外罩的蚕丝披一抛，墨发被风吹着，衣袍上下翻飞。
周泽楷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，好看个清楚。
这马的确是好马，毛色透亮，油光水滑，蹄子焦灼地踩来踏去，不住喷着气，见孙翔走近了，还冲他嘶鸣。孙翔一肚子的郁怒都在打量这马的过程中散了，一双眸子闪着兴奋难耐的光彩，如同揽了日光在眼里。
“驯服得了，便归我了，”他轻轻重复，“那就是我的了。”
他可是受够了中原的矮脚马，马镫子都没他腰高。
说罢只见孙翔一翻衣袖，攥着那三指宽的铁链扬手再往下一拽，措不及防就把那人高的马儿拽了个趔趄，连脖子都给他往下扥。
孙翔接着这股力道翻身上马，那马儿极为屈辱地嘶鸣一声，震得地上的碎石都滚了滚。身上突然攀上来个人，惹得它不痛快，于是前蹄一定，后蹄一扬，死命要把身上这个混蛋给摔下去。
尘土飞扬，马蹄踩踏声和着响鼻，就如此这般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。那马儿吃累又吃痛，渐渐显出些疲态来。
围观的众人都暗自松了口气，想着这可算是成了。
只有那邻国使者悄悄勾了勾嘴角，这畜生机灵得很，人人都觉得它是受不住了，可偏偏就是趁着松懈下来的功夫被它整个人掀下去，不是折了腿，就是断了腰……
他正琢磨着回去怎么向国王邀功，岂料马上的人勾唇一笑。说时迟那时快那抹赤红高高跃起，在飞沙走石中长嘶，在半空中背过了光，柔和了那强烈的轮廓和灼人的光芒。
只听得孙翔一声断喝，在粗石头落地的闷声中更显得清朗铮然。
马脖子上的铁链应声而断，同时碎了的还有他头上的玉冠，登时长发披散如青墨泼洒，奔腾如瀑。
赤马忽而被解了束缚，发着疯似的扬蹄到处奔跑。似是在庆祝自由，又像是执著着要把背上的家伙摔下来。
孙翔贴着马脖子，双手紧紧地攥紧着赤马的鬃毛，他的脸几乎要埋在纷乱的皮毛里，野马浑身的炙热毫不遮掩的传递到他身上。
腥膻的山野气息笼罩了他。
于是他的脸颊便浮上了红晕，悄无声息就能让人心里咯噔一下。
正是人间四月天。
小院外头栽着的桃花也有这般好看吗？
周泽楷紧紧盯着孙翔，有些出神地想着。
皇帝蹙着眉看着那鲜衣怒马，手指揉了揉太阳穴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如此少年……
如此少年！
End